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 王晓迪
做刑事女法官是一种什么体验？一提到刑事二字总透着一股刑侦片的悬疑气息，那么真实的刑事女法官到底是什么样子？推开济南市历城区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团队办公室的门，三四个整理箱整齐地摆放在办公桌旁，每个整理箱都被一摞摞的案卷填满。“我们办公室的案卷是论箱来的，一箱甚至两箱代表一个案子。”刑事审判庭庭长王文燕表示。这一摞摞的案卷背后都有一个故事、一个真相，但每个真相的背后又是法律与情理的拉扯，站在真相的十字路口，考验着每一位刑事法官。王文燕介绍，刑事审判庭共有5个审判团队，15名干警，其中5名员额法官，5名法官助理，5名书记员，女性干警14名。她们这个“娘子军”团队，立足审判职能，守护万家灯火，她们是辖区和平稳定的守护者，是扫黑除恶的中坚力量，是让未成年人审判充满关心关爱的“法官姐姐”。
一拳，定人生？
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但如果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挥出拳头将纠缠自己的人打伤，这种行为是故意伤害还是正当防卫？这一拳又该如何定义？
这是一起发生在2019年的案件，盛夏、秦风（化名）像往常一样到家附近的市场溜达，期间与迎面而来的贾青（化名）因小事发生口角，贾青情绪激动，拽着秦风破口大骂。两人推推搡搡间被围观的群众拉开。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半小时后，贾青又再次遇见秦风，遂追着秦风进行理论，不依不饶，秦风不予回应，贾青在追赶秦风过程中对其进行推搡，拉扯并用拳头殴打，秦风为摆脱贾青，回手一拳将贾青打倒在地。贾青的伤情被鉴定为轻伤一级。
贾青受了伤，让本就气儿不顺的他更加“理直气壮”，贾青报警后公安机关立案侦查，公诉机关以故意伤害罪于2021年诉到了济南市历城区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该起案件虽然事实清楚，证据充分，但在是否定罪及法律适用上引起了刑庭全体法官的热烈讨论。公诉机关提供的监控录像清晰反映了案发经过，秦风虽将对方打伤且构成轻伤，但起因却是贾青无理的纠缠、挑衅及殴打秦风的行为。“被害人明显有错在先，但伤情确是被告人一拳所致，是否能对被告人定罪免刑”“谁受伤谁就有理吗？”“正常生活中普通民众在受到这种纠缠殴打下应该如何保护自己”新旧理念在热烈的讨论中碰撞，大家各抒己见。最终该案经过审判委员会讨论，从以下方面认定秦风的行为属正当防卫，不构成犯罪，1.贾青对秦风拉扯、推搡、追打在先，其行为存在不法性；2.在贾青追打秦风的过程中，秦风表现了极大的克制，且一直在试图摆脱贾青的纠缠；3.秦风回手一拳击打贾青亦是在贾青对其殴打时的被迫还击，行为克制，并未超出必要限度。故秦风的行为应属正当防卫不构成犯罪，该案最终由公诉机关撤回起诉。王文燕表示，“我们常说你办的不是案子，而是别人的人生。这句话不仅需要刑事法官具有果敢的工作态度，更需要有一份对社会的担当。”就如同电影《第二十条》中所说：“法不能向不法低头”。王文燕表示，法院在办理类似案件时，要走出“唯结果论”的误区，应当立足防卫人在防卫时所处情境，不能苛求防卫人进行精准防卫。
刀尖上的舞者
办案谨慎一直是历城刑庭各办案团队的一则标准，人们常称法官是“刀尖上的舞者”，刑事法官亦是如此，既是高尚的职业，也是高危的职业。“法施于人，不论案件大小必须谨慎。”王文燕说。
“前不久我们就处理了一起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的案子，涉及12名被告人，冻结涉案资金9000余万元。在这起案件中根据各被告人在犯罪中的地位、作用及在传销中的层级划分，准确区分主犯与从犯，逐一定罪量刑。”刑事审判庭法官邓秋英表示。本案的主犯因一次偶然机会了解到干细胞注射能够提高免疫力治疗不少疾病，瞅准这个商机开展“大健康项目”，为进一步刺激销售，开始在网上广泛进行虚假宣传，夸大干细胞的疗效，并提出免费注射策略。然而天下并没有免费的午餐，所谓的免费注射干细胞其实是层层加码。患者需要在缴纳定金并发展18名会员也同样缴纳定金后才可排队注射，注射完毕，定金才会退还。为了免费注射干细胞，患者却沦为传销的工具人。针对公诉机关移送起诉的被告人中传销层级较低，犯罪情节较轻，认罪态度较好的被告人，法官均依法从轻、减轻处罚。法官更多的是释法，让他们能够知法、懂法和守法才是最关键的。“刑罚，是由国家审判机关依法对犯罪人适用的最严厉的法律制裁方法。然而制裁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刑罚的最终目的还是预防，是让人们约束自己的行为，让更多人通过法律了解日常行为的底线。”王文燕表示。她们办案中虽有柔软之处，但仍怀打击犯罪的决心，最终，法院以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分别判处主犯等12人拘役六个月至有期徒刑九年不等的刑罚，各并处3万元至160万元不等的罚金，没收扣押资金9000余万元。
“作为一名刑事法官，尤其是一名刑事女法官，很多时候，对当事人会更容易产生同情、悲悯等情绪。然而这种情绪并不能影响我们时刻守着法律的底线，把握好一名刑事法官该有的尺度。当面对犯罪性质恶劣的被告人，从重从快是我们坚决的态度。”邓秋英说。据了解，2023年在王文燕庭长的带领下，刑事审判庭共计受理刑事案件900余件，受理及审结刑事案件数量均居全市基层法院刑事审判庭之首；结案率及服判息诉率居全市基层法院刑事审判庭前列。在深挖黑恶霸痞的同时，依法从严惩处严重危害社会治安，影响人民群众安全的犯罪。
团队里的“多面审判”
刑事审判团队里庭长王文燕、副庭长赵翠竹和常颖，法官邓秋英，5名员额法官里4名为女法官。在这个“娘子军”团队中庭长王文燕是承办重大、疑难杂案的骨干，端坐审判台上的她，每一次发问总能切中要害，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刑庭的每一位法官均可独当一面，在工作中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说起团队里的法官们，王文燕庭长表示，团队的关键之处在于相互配合，性格互补。为打击犯罪，她们虽有坚定、冷静的一面，但当走入被害人中间，又变得耐心细致，展现她们柔软、善解人意的一面。
法庭之上，人性百态，她们见过有些大学生、家庭妇女因几十元的小利，将自己的银行卡出让给诈骗团伙，在明知犯法的情况下依旧以身试法，动机就是缺钱，这个办法来钱快。她们还见过为了挣钱，在网上兜售违禁减肥药，当被定罪时，不断为自己的行为狡辩。还有的为了不影响自己的下一代，公然跟法官叫板“你们要是判了我，我一家子就毁了”。这些人往往只想到了自己的利益受损，却忘记那些被他们侵害利益的受害者，他们狭隘地认为，法律只针对自己。“每天面对很多的案子，确实累。开庭、与当事人沟通、出判决、调解非常牵扯精力。但是每当碰到困难，庭长总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为我们出主意、想办法。虽然累，压力大，但团队里总有人可以依靠，心里瞬间有底了。”邓秋英说。团队中有“知心姐姐”也有“冷面判官”，当遇到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团队中的每一个人都会抢着出主意，分享自己的审判经验。碰上疑难复杂案件她们会“抱团”研究，群策群力，发挥集体的智慧，破解一个又一个难题。
刑事女法官并不需要多少豪言壮语，她们的刚毅或柔情都藏在自己办的每一件案子里。“我们的法官不论是什么办案风格，作为一名执法者均需要具备仁心、耐心和对法律的敬畏之心，只有具备这样的品质，才能谨慎对待每一起案件，公正地办好每一个案件。认真细致地做好每一项工作就是对法律最大的坚守与尊重。”王文燕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