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 王晓迪
“闺女，五年了，我都没有地方住，你说我可咋办啊。”步履蹒跚的王奶奶握着济南市莱芜区法院城西法庭赵雪静法官的手说道。这件事情还要从一起法定继承案件说起，案件的原告是王奶奶，被告李小楠是自己的孙女，被告李红是自己的女儿、被告李西是自己的儿子，五年的时间里，本该一团和气的一家人，却因一套老宅子而官司缠身。
一套宅基地引来六场官司
王奶奶与老伴育有两子一女，长子李东（已去世）、长女李红、次子李西，李小楠是长子李东的女儿。王奶奶和老伴在1991年从本村购买了一套宅基地。之后进行了翻建即案涉的45号房，房屋翻建后，王奶奶和老伴及长子李东一家在45号房中居住。2004年老伴因病去世，因走得突然，生前也未留有遗嘱，王奶奶和长子李东一家继续在45号房中居住。2009年长子李东也因病去世，儿媳妇带着自己的孙女李小楠改嫁至其他村生活。2017年，45号房所在的片区准备拆迁改造，得到消息后，李小楠和母亲回到45号房居住。
2018年，李小楠以其个人名义签订拆迁补偿协议，45号房被拆除。王奶奶得知此消息后，对此不服提起确认之诉，经一二审法院判决确认该拆迁补偿协议无效。
随后，王奶奶又提起民事诉讼，要求对45号房屋因拆迁所应获得的安置补偿对价进行继承分割，一二审法院以案涉房屋已灭失，相应拆迁利益又未实际取得、尚属不确定的权利为由，驳回了王奶奶的起诉。之后王奶奶提起行政诉讼，要求住建部门履行案涉房屋拆迁补偿安置职责，法院支持了王奶奶的诉讼请求。2021年，住建部门作出处理意见，将已拆除的45号房的拆迁安置方案明确为一层的A楼房和四层的B楼房，及拆迁安置补偿费7万元。
安置房屋和安置费用明确了，可王奶奶和其孙女李小楠一直没有就如何分割达成一致意见，安置房屋及安置费用7万元暂由社区居委会保管。王奶奶已经七十多岁了，从老房子拆迁开始就一直在外租房居住，这五年的时间里，王奶奶打了六次官司了，一场场官司下来，还是没有住上新房子。无奈之下，王奶奶以孙女李小楠、长女李红、次子李西为被告再次诉至法院，要求按照法定继承分割已明确的两套安置房屋及安置费用。
老房子到底该归谁？
赵雪静拿到案件后，查阅了之前几次诉讼的审理过程，对于双方争议的问题有了初步了解，争议的焦点就是老房子即45号房的权属应当如何认定。
王奶奶表示45号房是自己和老伴购买翻建，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应按照法定继承分割。李小楠则表示45号房是由其父母翻建，李东去世前已经赠予给她，是其个人受赠财产，不同意分割。关于45号房的翻建问题，王奶奶和李小楠各执一词。王奶奶称1997年房屋翻建时是其与老伴出的钱、找人翻建的，并提交了证人证言、通话录音等加以证实。李小楠称房屋翻建是其父亲李东和母亲出钱所盖，提交了其父亲李东1997年签订的协议书及证明等加以证实。
开完庭后，翻看着手里厚厚的卷宗，赵雪静发现王奶奶和李小楠提交的房屋翻建证据都不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王奶奶的老伴和长子李东现均已去世，也未留下书面材料，双方对彼此的证据均不认可。45号房到底归谁所有？李东有没有对该房屋进行翻建？翻建的范围能占到多少比例呢？赵雪静认为，这些问题不搞清楚的话，案子判不明白。
为了弄清楚这些疑问，赵雪静先去王奶奶所在的居委会了解情况，发现45号房在居委会没有办理权属登记信息，也没有登记记录。赵雪静又与李小楠提供的邻居、证人电话联系，得知45号房最初是王奶奶和老伴购买的宅基地，之后一直是由王奶奶和李东一家居住，李东也确实对45号房的部分地方进行了翻建，李东去世后，王奶奶和李东的媳妇还有孙女李小楠一直在45号房居住，直到李东媳妇改嫁。居住期间王奶奶和李小楠的感情也很好。只是因为老房子拆迁，感情深厚的祖孙俩才变成了诉讼案件中的对立方。
五年的家庭矛盾终化解
如果仅仅判决分割比例，两套安置房肯定没法直接入住，只能等着，王奶奶已年过七十，拆迁后的日子里一直没有自己的房子住，想要房子的心情很迫切。反复思量后赵雪静下定决心，要调解，只有调解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一次不行我就两次，电话说不通我就上门调解，总能找到个办法化解矛盾，毕竟他们是一家人。”赵雪静说。
调解二字说起来简单，但案子到赵雪静手里的时候王奶奶和李小楠已经历经了六次诉讼，调解难度相当大。王奶奶和李小楠都不同意调解，他们都觉得反复诉讼五年了，光法院就跑多次了，这时候同意调解就像自己给对方低头认错了一样，心里这个坎怎么也过不去。
为了说服王奶奶和李小楠，赵雪静算了两笔账，以王奶奶和李小楠的陈述为前提，假如他们陈述的内容能得到支持，会得出一个什么结果？一算账，王奶奶和李小楠发现，不管从哪个角度，分割款的支付都是必然的，他们都没有支付能力。
看双方都有了松动，案件有了可以调解的苗头，赵雪静又和王奶奶坐下来聊了聊，不聊案件审理，只聊这五年自己的委屈不满、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王奶奶说着这五年的心酸，眼眶都红了，她握着法官的手说：“李小楠是我哄起来的，她爸去世又早，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闺女，你做工作吧，我相信你。”
开庭时李小楠不过才刚满二十二岁，也就是说从她刚成年开始就一直在打官司，赵雪静想也许李小楠的母亲在整个诉讼过程中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能不能调解还得做李小楠母亲的工作。于是，赵雪静便将李小楠和其母亲邀请到了法庭，李小楠的母亲也是一肚子的委屈，不住地和赵雪静说着当时的情况。耐心等着她说完之后，赵雪静又和她们娘俩聊了聊现在的生活、捋了捋法律关系、算了算账。最后李小楠及其母亲也同意由法庭来主持调解。
能接受调解，方案就好确定了，赵雪静提出了三个方案。经过多次沟通、反复协调，王奶奶和李小楠最终同意各退一步，在两套安置房屋的处理上达成一致意见，1层的A楼房归王奶奶所有，4层的B楼房归李小楠所有。因王奶奶一直在外租房居住，又没有收入来源，赵雪静多次和李小楠说明这一情况，希望其在安置费用的分割上作出让步，李小楠最终同意安置费用中的6万元归王奶奶所有，1万元归自己。李西和李红也同意该分配意见，案件画下了圆满的句号。
王奶奶和李小楠在调解协议签字那天，去居委会领取了自己的房屋钥匙，历时五年的家庭矛盾终化解。王奶奶也终于住上了新房。
（文中当事人均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