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 王晓迪 实习生 李君怡
庭审中，随着法槌起落，当事人陈述双方诉求并进行质证，最终法官根据相关法律规定宣判。“一场普通的离婚官司，庭审现场都是吵吵闹闹的。”但近几日，济南市市中区人民法院接收了几起“特殊”的离婚案，庭审现场却异常安静，只有几人在急切地比划着手势，还不时在纸上嗖嗖地写着什么。原来原、被告均为聋哑人，无法用语言及时表达想法的他们，遇到了耐心的法官，一场场无声的庭审就此展开……
安静
家事案大都是些家庭琐事，无法解决了，双方诉上法庭，当事人往往从庭下吵到庭上，庭审现场很嘈杂，有时候甚至需要法官维持秩序，才能平息你争我吵的纷扰局面。这是济南市市中区人民法院家事少审庭法官郑莹总结的家事案的特点。“但这类案件也有特殊，如果双方当事人是聋哑人，那么整个庭审过程就会很安静，我们法官需要拿出更多的耐心来安静审理。”郑莹说。
郑莹初见这对小夫妻时，第一印象便是“郎才女貌”。“我觉得他们两人好不容易结合，又有了孩子，或许还有和好的可能。”郑莹本想从调解的角度试试能否从中劝和，却发现两人离婚意向坚决。既然选择分开，那就把分开后的事儿捋明白，两人最大的争议点就是孩子的抚养权问题。
双方均有较高的收入，在经济上都有抚养孩子的条件，但由于孩子还小，无法表达自己的真实意愿，孩子究竟归谁，双方各执己见。庭审当日，郑莹聘请了一位专业手语老师，这位手语老师成为法官与当事人之间传递信息的关键。“现在庭上都有电脑，双方举证的信息以及法官的话语都可以通过书记员上传到当事人面前的屏幕上，但由于庭上需要现场确认信息，或者当事人提供举证之外的信息，这时候手语老师就尤为关键了。”郑莹表示，诉求中女方只要求孩子归自己抚养，但是在庭审当日才通过手语表达，自己抚养孩子的真实原因。女方认为自己的父母为健康人，可以给孩子更好的沟通和教育环境，如果孩子跟随仅会手语的父亲，在日后与人沟通以及语言表达上可能会有欠缺。女方以此为理由要孩子的抚养权。这一理由看似合理，但郑莹详细了解孩子近几年的情况后发现并不是这么简单。孩子到底归谁抚养？郑莹有了自己的判断。
“平”判
子女抚养问题，首先要从一个公平的角度来评判，另外要最大程度地维护未成年子女的健康成长。“我们当时在处理抚养权的时候，也想了很多。一开始我们都觉得女方说的很有道理，她说的情况确实存在。那么小的孩子，如果没有办法和父亲交流，对他的成长的确会造成一定影响。”郑莹开始的确陷入了当事人给的设定环境中去思考，但很快她就提出了疑问，“我们能因为当事人身体有残疾就剥夺他应有的抚养权吗？”而提出这一疑问的前提则是，女方在提出离婚前，已经撇下孩子近两年时间，独自回娘家居住了。两年没有管孩子，还能否与孩子建立亲密的亲子关系？这的确也是个问题。
在得到多方证实后，郑莹法官最终还是将孩子的抚养权判给了男方。“在审判中，孩子的抚养权问题我们是谨慎再谨慎，本案当事人都是聋哑人，虽然母亲一方有家人为正常人，但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母亲缺席两年，并未完全尽到责任，而父亲在此期间，则独自抚养孩子。抚养权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平等享有的，综合实际情况，我们也是来回思量了许久才做出这样的‘平’判。所以最终的判决合情合理。”郑莹说。
一审宣判后，女方选择了上诉，但是在二审的过程中，她最终同意孩子归男方抚养。二审法院支持郑莹法官的判决结果，同样赞同“身体残疾不是影响他人权益的理由”这一观点，正如郑莹法官所说，“父亲也好、母亲也罢，他们对孩子的感情和爱是一样的。”当手语老师将这句话翻译给女方时，郑莹明显感觉到女方的迟疑，也许她有一时的犹豫，也或许是因为很久没有照顾孩子而感到内疚。
耐心
往前倒推个六七年，那时候面对这类特殊庭审，唯一的途径就是从专业的机构聘请手语老师。手语老师需要将法官说的话逐句手语翻译，再传达给双方；另外每一方说的话，手语老师通过手语简单交流后又要转换成自己的语言告诉法官，手语老师得两边来回忙活。一个简单的庭审往往要四五个小时。“像我之前审理的聋哑人离婚案，从早上九点能审到中午十二点半，一上午的时间都不一定能审完，实际上不是案情复杂，就是交流困难。”郑莹表示，现在随着时代的发展，我们审判庭里越来越先进了，自己也算是互联网法庭的得益者，自从法庭上有了电脑，双方当事人可以通过屏幕上的文字来确认或者表达诉求。“虽然现在都是电子化时代，但庭审中依然离不开手语翻译，手语老师唯一要做的就是把原、被告想在庭上表达的意思用手语以及语言的方式传递出来，供我们确认。”
虽说运用现代化的手段能比过去要好一些，但针对聋哑人类型的案件法官得特别的有耐心，得沉住气不能着急。互联网法庭还有个“校对”功能，就是手语老师将对方意思表达完后，书记员将信息及时输入到电脑中，这些信息也会共享在当事人面前的屏幕上，他们可以及时看到自己表达的意思和手语老师翻译的是否一致。虽然说聋哑人有身体上的残疾，但是实际上适用法律都是一样的，法官一视同仁。唯一的特殊就是审理的过程比较繁琐。这就要求法官要细致入微，沉下心来去处理，这是考验法官、手语老师和当事人之间的默契程度。开庭前，法官要与手语老师还有当事人见一面，提前演练下，如有不妥及时做出调整。此外，济南市市中区人民法院还专门开辟绿色通道，为特殊人群提供全方位服务。
针对这类特殊案件，庭上的确尤为关键，但庭下的工作也一点不比庭上少，法官助理需要用个人微信号加当事人为好友，用信息来往的方式告知对方一些注意事项以及必要的沟通。
说到聋哑人案件的庭下工作，济南市市中区人民法院七贤法庭郁文莉法官深有体会，前不久自己也接触到了一对聋哑人夫妇，二人因聚少离多最终选择离婚。她认为此案之所以较为特殊，一方面在于聋哑人对感情及婚姻的认知是否与普通人一般无二，另一方面在于能否直接将现行《民法典》婚姻编对婚姻及情感破裂的考量标准用于二人的婚姻，而这都需要法官细细考量。为了妥善处理此案，郁文莉法官准备好好和两位当事人沟通一下，为此，她提前联系了一位手语老师到庭，确保原、被告能充分地向法官表达自己的想法，以保障双方的诉讼权益。同时，考虑到双方本就是亲友介绍相识，郁文莉法官特别邀请到双方的亲友到庭旁听，以更好地获悉他们婚姻的全貌。
就这样，原、被告及双方亲友、代理人共计7人到庭参加调解。调解过程中，郁文莉法官放慢调解节奏，通过手语翻译和文字认读相结合的方式耐心询问案情，让双方当事人充分表达自己的意见。在郁文莉法官的耐心劝解、手语老师的高效配合、双方亲友的见证下，双方最终达成一致，同意调解离婚，并就婚生女的抚养问题做出妥善安排。
“这起离婚案作为‘小案’，虽然案情相对简单，但对于当事人来说却关乎着他们的人身或财产等切身利益，在避免对双方造成情感伤害的前提下，让双方能够继续顺利生活下去，就是该案的核心要义。把‘小案’办出好效果，人民群众对公平正义才能够更加可感可触。”郁文莉法官说。
